“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”,这句话足以诠释刘秀祥三十多年的励志人生。
13年前,在那个还是以纸媒为主的年代,一则“千里背疯娘上大学”的报道迅速火遍大江南北,在全国激起千层浪。
年幼的刘秀祥带着患有精神病的母亲一边打工,一边求学。为了上学,他捡过垃圾,睡过猪圈。
大学毕业后,毅然放弃高薪回到了贫困的家乡,成为了一名教师,帮助了多名贫困的学子走出大山。
如今13年过去了,当年的陈年旧事又重新被提及,他的故事仍然激励鼓舞着他人。
一路走来,他的人生还经历了哪些苦难?13年过去后,为何提起他的名字仍然能在人们心目中熠熠生辉?
1、年幼的少年和母亲艰难生存
八山一水一分田,说的是贵州。可位于云贵高原边缘的望谟县,山高谷深,土地贫瘠,“一分田”都谈不上。这里被评为国家级贫困县,当地的人多外出打工以改变贫苦现状。
年,刘秀祥出生在望谟县的一个贫困农村家庭里。他排行老三,家中有一个哥哥姐姐。
四岁那年,父亲在一次淋了大雨回家后,便在床上一病不起,感冒发烧成重度肺炎。家中无钱医治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在床上去世。
父亲走的那天,母亲没哭也没闹,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,只是木然的站在一边呆呆的望着父亲的灵堂。
再后来母亲受不住打击,疯了。患上了间接性精神病,丧失了独立自理能力。发起病来,谁都劝不住。
家中的土墙屋是建在山坡上的,母亲一发病就开始喋喋不休狂躁地骂人,一边把家中的东西使劲往屋外的山坡上扔,小小的刘秀祥被吓倒在一边不敢动弹。
一次,他鼓起勇气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拉着妈妈的裤脚,想让妈妈别这样了,却被一把推倒在地,他只能哭着去找哥哥姐姐。
哥哥姐姐是刘秀祥此刻唯一可以仰仗的人了,三个孤苦无依的孩子,没爹亲,没娘爱。只能互相帮衬安慰。
亲戚偶尔会接济下这三个可怜的孩子,帮着种地收粮,送些粗糠米面,维持最基本的生活,不至于被活活饿死。哥哥姐姐因为长期营养不良,长得又黑又瘦,刘秀祥也比同龄人的身高要矮上大半截。
哥哥姐姐长大后就跟着村里的人外出打工,起初两个月还会在信封里装上些钱寄回家中。再后来,就没了音讯。
家中就只剩下刘秀祥和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,才11岁的刘秀祥就被迫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和照顾母亲的责任。
母亲的病需要吃药,他和母亲的日常生活也需要维持。刘秀祥就把家里的地留着种些蔬菜和玉米,其余的地就租给村里的人种,一年再换回斤稻谷作为租金,以此解决和母亲两人的温饱。
每天天还没亮,他就要忙着砍菜种地,喂家中的牲畜,帮母亲做好早饭。干完这些后,天空早已变成了一片白,再气喘吁吁地跑到学校上学。
放学后他就到处捡废品卖,再帮着别人剥核桃赚取些许钱财。后来,他听别人说山上的药材卖到镇上能换钱,他周末就背着竹篓爬山采药。
山里的路崎岖,到处都是岩石峭壁。一次雨后路滑,他一个不小心从山坡上摔了下去,连打好几个滚,直到被一棵树拦住才停下来。药材没采到,人也受了伤。
他哭丧着脸回了家,兴许是看出了他的狼狈和无助,那天的母亲破天荒的主动倒了杯水递给他,让他喝。
母亲的一个简单动作,给了刘秀祥不少的安慰。他发誓要好好照顾母亲,只要母亲在,家就在,就有了牵挂。
2、带着母亲求学
生活虽然艰难,但刘秀祥从来没有过放弃学业的念头。
老师知道刘秀祥的家庭情况,时常把他叫到办公室给他一些学习用品,鼓励他一定要好好读书,才能改变命运。
他没辜负老师的期望,在学习上一直很用心,成绩也十分优异。可家里近乎赤贫,他时常交不起学费。
多年后,回忆学生生涯。说到学费,刘秀祥脸上仍然是一脸感激,“应该是老师给我垫的吧。以前年纪小不知道,老师只是说,只要你来读书就好。”
小学毕业后他以全县第三名的成绩,考上了全县最好的中学。可因为经济原因,他只能被迫到其他民办学校就读,以摸底考第一的成绩免除了学费。
可学校在县里,离家远。上中学一周才能回家,母亲生活尚且不能自理,需要有人照顾,何况母亲发病时精神错乱,把她一个人扔在家刘秀祥根本不放心。就算在学校,也没办法安心上学。
此时的刘秀祥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讶的决定,他要把母亲带在身边去县里求学。村里的人知道了这事,都纷纷劝阻。有些人甚至当着刘秀祥的面嘲讽道:“你们家在村里都是最穷的,你母亲脑子又不好使,带着去县里住哪里,怎么活,喝西北风吗?”
村民的一番话深深地刺痛了少年的自尊心,他发誓再怎么艰难也要带着母亲,哪怕是拼死拼活,终有一天,他要给母亲一个温暖的家,要带着母亲过上好日子。
县里租房子是不可能的,刘秀祥就在离学校不远处的山坡上搭了一个简陋的帐篷,这也成了刘秀祥与母亲在县城生活三年的家。
再用捡来的废弃砖头在旁边搭了一个简易的灶,把家里带来的铁锅放上去,一个简易的厨房就搭建好了。
在这三年里,他把自己活成一个连轴转的陀螺。白天上课学习,下课就在垃圾堆里捡废品卖,周末就到处打零工。
在夹缝中生存的刘秀祥学会了不少生活的“小窍门”,吃饭时先喝一大碗水,再吃饭吃很少就饱。馒头和米饭先用汤泡发,再吃扛饿又顶饱。菜市场别人不要的菜叶捡回来,加上油盐一炒又是香喷喷的下饭菜。
正在长身体的年纪,刘秀祥因为长期食不果腹,瘦削到只有八十斤。毕业后老师劝他报考中专师范,读完就能分配工作,能减轻家里负担。
渴望用读书改变自己命运的刘秀祥,仍然选择了考高中,并且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安龙一中。为了攒够学费继续读书,他暑假到了工地上抬钢筋。
夏天的天气炎热,40多度的高温天,他的衣服常常被汗水打得湿透,一拧都能拧出水。肩膀上被钢筋勒的都是血印子,干完一天活儿常常全身酸痛,晚上吃饭时手都在抖。
靠着咬牙坚持,两个月赚了一千多块钱的血汗钱。交完块的学费后,身上的钱已寥寥无几。
他准备把剩下的钱拿一部分在学校附近租一间房子,可看来看去,价格都远远超出了预算。直到在一户老人家看房的时候,看上了他家一处闲置的猪圈。虽说破旧,但好歹是个落脚的地方。老人家看刘秀祥可怜,象征性地收了一点租金就将猪圈租给了他。
猪圈一面靠着墙,另外三面只是简单地围了些半米高的石头堆。冬季风呼呼地往里灌,刘秀祥就带着母亲捡了些稻草堆上,再用塑料膜围上一圈,就是母子俩的“家”了。
学习和生活的苦刘秀祥尚且能忍受,扎在他心底最深的一根刺是每年的春节。春节是我国传统的盛大节日,家家户户穿新衣挂灯笼,吃团圆饭,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。
而他呢,没钱给母亲置办任何东西。他曾打零工攒下的钱给母亲买的一件棉袄,母亲穿了好些年。袖子都磨破了,他帮着缝了好几次。
他生性要强,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难,在人前也从不掉眼泪。但只要提到母亲,便是击中了他的软肋。
但他仍然相信,哪怕现在身处黑暗,只要咬咬牙挺过去,曙光就会到来。而读书就是他坚持追随的那一道光。
然而高考的前一周,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刘秀祥病倒了,以6分之差落榜。期待的曙光没有到来,他觉得自己落入了无尽的黑暗,怎么挣扎坚持也没有用。
其他人落榜了,有再来一次的机会。可他不行,再复读一年,母亲还要跟着他再多受一年的罪。何况学费,生活费都是沉重的担子。
万念俱灰下,他丧失了对生活的勇气。他用仅剩的几块钱买了一瓶农药,在决定离开这个世界前,他决定再看看一路走来记录的日记。
一直以来他都有写日记的习惯,翻看日记本,字字句句都透露着生活的困窘与艰难。
有时是妈妈又发病了,砸坏了别人的窗户要赔偿。有时是捡了一周的废品赚了10块钱,学校交班费的时候还远远不够......
直到翻到2年5月19日这一天,记录的一句话,“当你抱怨你没有鞋穿时,你回头一看,别人竟然没有脚。”
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,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。是啊,他并非一无所有,他还有妈妈啊。世间人事苦的多了去了,比自己不幸的人千千万万。
有妈妈在的地方就有家,哪怕在外受了再多的委屈回家,想见到自己的妈妈,推开门随时都能见到。只是生活方面困难了些,这又有什么呢?
只要人活着,有一口气,就有希望。读书这条路走不通,他还有力气,还可以打工,也可以赚钱。
3、破茧成蝶
于是,他变卖了所有家当换了86元钱,带着母亲踏上了去黔西南州的兴义市。找了一份在洗浴中心给别人搓澡的工作。搓一个客人5块钱,一天生意好的时候能赚个好几十块,可比以前捡废品赚钱多了。有时还能带着母亲去餐馆里点上两个炒肉丝,改善下生活。
洗浴中心客人形形色色,有人是身价千万的老板,也有人是高学历的知识分子。他们谈论聊天时随口都是几十万、百万的项目。这对刘秀祥是不小的冲击,在贫困中游走多年的少年,不知道在还有一些人可以生活得如此光鲜亮丽。
而自己呢?真的要在这里当一辈子的搓澡工吗?他当初立下誓言,要给母亲一个温暖的家。可现在,他拿什么实现诺言,他不甘心。
于是他从洗浴中心辞了职,辗转寻找可以复读的学校。可接连4次被学校拒绝了,原因无非就是经济条件太差,连学费都交不上。
在第五次刘秀祥直接找到了校长,扑通一声跪在了校长面前。他向校长保证,自己一定会考上大学,现在他暂时交不齐的学费,他在假期会打工,很快会将学费补上。
校长被少年的赤诚之心感动,答应让刘秀祥入学。为他申请了贫困生补助,免除了学杂费。学校本是全封闭式管理的学校,但了解到刘秀祥的特殊情况,便允许他住在校外方便照顾母亲,但前提是不能影响学习。
8年,刘秀祥参加高考,这一次他终于如愿以偿考上了山东临沂师范学院,也就是如今的临沂大学。
从镇上的邮局拿到录取通知书后,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家,把通知书递到了母亲面前,迫不及待将这份喜悦告诉给了母亲。母亲不知道儿子发生了什么事。只是看到儿子高兴,她也跟着在一旁拍手。
经历了人生的至暗时刻后,这一纸录取通知书,几乎抚平了刘秀祥多年来经历的一切伤痛和委屈。
大学在山东,录取通知书里写道一年的学费需要三千多。为了凑齐学费,他在高中班主任的帮助下,找到了一份在铁矿厂的工作。每天从白天6点工作到晚上9点,两个多月后,刘秀祥终于凑足了路费和学费。
8年9月,他带着母亲到了山东去学校报道。他的故事被媒体发掘,一时间“贵州第一孝子”、“背母上学”的报道铺天盖地登上了报纸头版头条。
他在学校的报刊亭看到了这些报纸,向来节俭的他斥巨资买下了所有的报纸。在刘秀祥看来,一个人活着,应该是让人敬佩,而不是让人同情可怜。
同样他在大学里也拒绝了来自社会爱心人士的资助,而是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打工赚钱。他节省了一部分钱,还资助了初中在捡废品时认识的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上学。
年刘秀祥大学毕业,不少企业知道了他的事迹,纷纷向他抛出了橄榄枝,其中有一家北京的企业开出了55万的年薪待遇。
这样的高薪对于从农村走出来的穷苦少年诱惑力可想而知,刘秀祥想了很久最终拒绝了。人还是得认真踏实做事,不能靠着贩卖苦难故事博取可怜与同情。
这时,他资助的一个妹妹打来电话告诉刘秀祥,她不想上学了。
了解到农村对知识的不看重和弃学风气后,刘秀祥觉得光靠资助是远远不够的。真正要改变的是孩子们对知识的重视程度。
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做点什么,一路走来,他接受过别人赠予过他的温暖,如今他有能力时,也想依靠自身的力量将这份温暖传递下去。
刘秀祥又毅然决然的带上母亲回到了家乡望谟县,走上了教师岗位。
农村的学生大多是留守儿童,父母忙于生计,疏于教育。或因为受读书无用论的影响,早早地让孩子辍学外出打工。
孩子在学校里浑浑噩噩混日子,意识不到读书的重要性。而这个时期学生遇到的老师,几乎关系着孩子后半生的命运。
有的老师苦心劝说无果后,任凭学生自生自灭,反正自己在岗位上工资照样拿。而有的老师就算被家长学生误解,也要拼命把学生拉上读书的正道,而刘秀祥属于后者。
他始终相信,育人不是育分数,而是育心。
为了劝说孩子们继续学业,年到年这八年间,他频繁奔走于学生家里与学校,骑坏了八辆摩托车,劝回了1余名的贫困辍学生,他在用他的方式,拼尽全力让每一位学生都有书读,读好书。
如今的他是贵州省望谟县实验高中的副校长,在他任职期间,望谟县在年高考中取得极大进步,本科上线率高达63.44%,有人考上了大学。
空闲时,他还会辗转在各学校作励志演讲报告,用自己的人生经历去感染更多的人,希望他们也能相信知识的力量,能通过读书走出大山,改变命运。
人到中年的刘秀祥,也已成家立业,有了妻子和孩子,曾经相依为命的母亲也依然陪伴在身旁。他用他的人生经历真正诠释了什么是榜样的力量。
羔羊跪乳,寒鸦反哺。
曾经从贫瘠山区里出走大山,在外求学的少年,带着饱经风霜后的沉稳和积累的知识,又重新回到了生长的大山深处。
他积极向上,依然热忱,把教育助学当成终身事业。
小时候坚毅刚强,长大了初心不改,一往无前。这才是当世人杰。